◎孙君飞
第一次看昙花
在我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
昙花，昙花
它撞击着
我还没有见过奇观的眼睛
我的心
忽然凹陷成一个盘子
正好可以盛下
一朵怒放的昙花
那些狭长的
边沿被裁剪成优美回旋的花瓣
仿佛用最美的梦
锻造出的完美容器
装满昙花自己的美
也装满心碎的月光
众多绿色的柔指
托举着一朵昙花
时刻准备着宁可粉身碎骨
也要保护好
这夜晚诞生的最小的婴儿
空气被昙花照亮
我的鞋子、衣服
落满琥珀的碎屑
叶子退回到角落里
羞于衬托昙花
一尘不染的水晶上的面影
那些比雪花更精致的花丝
那些淡黄的花药
来自精灵的手指
和仙女们神秘的小盒子
雀鸟安睡
鸣虫沉寂
凶猛的小兽们
长着一颗
热爱闹腾的绿色的心
但是此刻
它们愿意为一朵盛开的昙花
退回到最远最深的洞穴里
陷入花香荡漾的睡梦
我从来不知道
夜晚会有花朵绽放
这五朵昙花
推开我往常的眼睛、耳朵和心
这个夜晚星光流动
万物都在温柔地颤动
可不可以为一朵
也许并不爱你的花朵
惊喜地流泪？
带我看花的大人提醒我说
再有十多分钟昙花就要枯萎了
我仍旧不肯说话
但是我拥有
立刻离开它们的勇气
假如我是一朵昙花
也会假装忘记花儿
还有凋谢这回事
离开昙花的时候
夜晚更黑
动荡如墨蓝色的大海
天上的月亮用影子
像拉开拉链一样
拉开一个刚见过昙花的孩子
我相信，我相信
我也有一颗会在夜晚怒放的心